#当VICE碰到科幻作家#Madi Ju×陈楸帆:酷恰恰是最不重要的,荒诞是 | 三明治访谈
Madi Ju
“最可笑的是他们拿酷来评判VICE”
猎奇、新鲜、年轻...就只能用“酷”来形容?她不同意!VICE内容总监Madi说,中国是很荒诞的地方;对于VICE来说,酷恰恰是最不重要的。 我们邀请了被誉为“刘慈欣接班人”的科幻作家陈楸帆和Madi对谈。
文/陈楸帆
我在一个北京雨后初晴的晚高峰,从北五环外的西二旗穿越到了东四十条的亮点大厦,一座透明玻璃立面的小楼,VICE中国就在这里。时间已过七点,办公室里只剩下几个人,朱薇(Madi)微笑着出现,她带我参观了办公室,一面陈列满Vice杂志封面的墙,一条全是镜子的走廊,带有车库风格的开放式办公空间,用鸡蛋防碎泡沫纸板当吸音墙纸的剪辑室,以及其他一些新潮古怪的玩意儿。走出小阳台,西边的火烧云金红发亮。
VICE办公室一角
与我脑海中构想的形象截然不同,Madi一点也不像她所负责的VICE中国那么张扬、醒目,恰恰相反,她逻辑清晰,声音轻柔,慢条斯理,这点也不太像武汉人。
她带我去东直门外一家名为“Doron”的日式威士忌酒吧,神奇之处在于需要从一家意大利餐厅穿过再上二楼。“Doron”是日语中忍者消失时发出的声音,一如这间酒吧,隐秘、舒适、惊喜。已经有几个她的朋友坐在里面,包括最早和她一起创立VICE中国的老孟,今年刚加入的VICE策略总监狐狸。她指了指微笑侍立在旁的酒吧老板说,这是我家属。。
我们点了蘑菇沙拉、亲子饭、明太子意面,家属还赠送了一份烧章鱼丸,味道真的很地道。我们就边吃喝着开始了访谈。
S=Stanley Chan/陈楸帆
M=Madi Ju
S:简单聊聊你的一些经历,当初为什么会加入Vice中国?
M:我在广外学的是法语,毕业后做了独立杂志《After 17》,后来被现代传播集团收了,做了一段时间,觉得他们并不是真的想发展这本在线杂志,于是又去了厦门,也是做内容这一块儿。再后来因为个人原因来了北京,在《嘉人》做了两年,期间因为拍的照片被选入VICE某一年的photo issue而认识了这本杂志。从《嘉人》辞职之后认真想着要不要把VICE带进来,最后给自己的杂志理想一个机会,也是机缘巧合,有一个在瑞典的同学认识VICE的人,就跟他们聊。正好那时VICE在跟Intel做全球的创想计划,就开始从这个项目开始把中国的内容做起来。
S:现在VICE被作为一个新媒体的玩家代表,作为内容总监你是怎么看的?
M:其实一开始VICE从杂志内容是很old school的,并不是为了争取新媒体这块市场才去做。像VICE最早期主要围绕音乐尤其是摇滚乐和相关的亚文化(创刊号主打内容是对性手枪乐队主唱约翰·莱顿的访谈),当时Shane Smith(Vice联合创始人)在大学期间和朋友创办了杂志,正是消费Sex Drugs & Rock'n'Roll 的群体,他们在杂志里讲的故事和说的话,就和你跟一群朋友在一起插科打诨差不多,非常直接和有趣,这奠定了VICE的核心风格。这个杂志跟他个人成长有很大关系,到后来加入很多社会政治相关的东西。VICE差不多在2007年创办了VBS,当时是一个网络电视台的形式,开始拍视频,后来把所有的内容整合到vice.com,在线内容的影响力很快超过杂志本身,这取决于网络时代的来临,也证明了内容决定一切,但是VICE的DNA没有变,我们并不是思考着怎么做新媒体而做了这些内容,只不过我们一直都和网络一代一起成长,我们清楚他们在想什么,用什么。
虽然VICE在全球有很多办公室,但招来的基本都是一个类型的人。特别奇怪的是,我发现这种DNA很自然而然地吸引到一些跟音乐、亚文化相关背景的人加入(她指了指在我们身后一桌不时大笑的老孟,以前是在音乐行业工作的),大家很容易沟通,就放手让他去做。
S:我看到你朋友圈里有说很反感一些人拿中国VICE去和国外的VICE做比较?
M:现在说的人少很多了,VICE中国刚开始做时,很多人会说你们一点都不酷,最可笑的是他们拿酷来评判VICE,对于VICE来说,酷恰恰是最不重要的。举个例子,我们美国办公室有一个主持人Thomas Morton,他来北京拍一个关于养鸽子的纪录片,我们带他去采访北京的老哥,就是那种会买下一层楼当养鸽房的人。老哥带他去高尔夫球场拍赛鸽,又带他们去一个小馆子吃饭,有一只苍蝇就一直来回飞,赶也赶不走。老哥说这段就别拍了,最后赶苍蝇的镜头被剪进去了,我们中国的同事觉得有点问题,说要不要剪掉,对Thomas说:不要觉得开这种玩笑很酷。Thomas很认真的回答,在美国没有人会觉得我跟酷这个字有任何关系,我也不是为了酷来做这个事情。
Thomas Morton
这种争执是我们觉得非常有必要的,VICE的基因里有一条,就是对全世界的文化充满好奇,我们总在避免拿一种文化价值观看待另一种,去体验,去了解成了VICE吸引到这些员工和观众的原因。
S:所以其实这里面还是有一些本土文化语境在影响。
M:中国是很荒诞的地方, VICE其实最喜欢这样的东西,但开始做的时候,有许多微妙的地方。如果只是从社会新闻寻找猎奇点,那就做成小报了,关键在于怎么看待一个事情,目标受众群在哪里。中国年轻人层次很多,一线城市的年轻人很多已经在看的都是中英文新闻,二三线城市可能更大的受众在看的都是YY,弹幕,我们面对的人群层次、教育水平都不一样,所以在选择时便会有所斟酌,处理的时候不会很简单放出来。
S:那么你们如何去甄选素材,把握这个度,不管是几线城市。
M:比如我们最近拍王守英时装秀,最早她在网上刚开始走红,我们就已经采访过她了,当这次我们知道她正好要做时装秀,就想要不要拍,怎么拍,不能只做猎奇。我们想知道这个网络红人,在这么多人关注她甚至谩骂她之后,她的生活有什么变化。这个片子的主持人是非常典型的VICE人,留过学、受过好的教育、也很漂亮,但她跟王守英的交流很真实,就像小女孩过家家一样跟她一起办时装秀。
S:所以你认为VICE做内容的独特之处在于?
M: VICE一般有一个猎奇性的进入点,但表达的是跟时代、跟年轻人有关系的东西,第三就是有体验,有代入感。这跟美国是一致的,不是他们强加给我们的,而是一种认同感,一种DNA。
S:时代华纳入股对你们有影响吗?估值都40亿美金了。
M: 我们并没有感受到太多影响,并没有加工资(哈哈)。时代华纳的加入肯定会为全球VICE带来更多好的渠道,对于VICE来说,最重要的是内容,我们一直在打造垂直频道,这个举动从多年前就在进行,让内容变得更细分,更精准,注资会让我们有更多的机会把内容做的更深入。
S:Shane Smith是一个什么样的人?
M:Shane是一个特别有个人魅力的人,最早来中国扩展客户的时候,最正式也不过是穿上Polo衫,露着纹身,头一天晚上即使喝到烂醉,第二天到会议现场还是能一针见血,我们都说他是一个天生的sales。
Vice联合创始人Shane Smith(右二)
S:VICE中国下一步有什么计划?
M:现在有网站、微博、微信账号,一些合作方像凤凰、网易、Zaker,还有平媒合作伙伴。我们还没有做手机端,不想做成单纯的阅读器,希望有更多互动。像global有个栏目叫“dos and don'ts”,中国的叫“行不行”。我们想做VICE最简单的出发点,就是觉得中国年轻人不够有胆量去表达自己的观点。发微博你会发现,VICE的段子需要很多知识储备才能看懂,很多人没有理解到对的点上(但这没有关系,任何理解都是有趣的)。我们研究微博受众喜欢传播什么样的内容,发现国内年轻人不太习惯表达自己的观点,大部分的人希望你提出一个观点,喜欢转发一个你为他准备好的东西。一个是懒惰,一个是不太有表达的习惯。
我们希望在这点上做一些推动,尝试的过程里面我们自己也会遇到同样的问题,这也是刺激你继续做下去的原因之一。
VICE中国团队
S:你们在商业上会有考虑吗?有营收压力吗?
M:从开始VICE中国起,我们的目标就是要做一个良性循环的公司。我们有营收的目标。正式成立一年多,有很多国际的、本土的品牌找到VICE合作。我们不只是一个媒体公司,也有一个独立的团队承担Creative Agency的工作, 基于我们对青年文化的了解去帮助品牌制定市场策略,用VICE强大的内容制作能力帮助品牌沟通。我们拥有的不仅是文化的洞察力,我们本身就是这个文化场景中的一份子,每天都在创造年轻人感兴趣的内容。
我总感觉很多客户对青年文化的理解还是不够,更多的是在消费这个群体,并没有花时间去想它的长远影响,力量来自哪里,这跟中国整体环境有关系,非常短视。
S:谈谈你的摄影吧,也是在VICE里面的一部分?
M:基本没有。开始做VICE以后,也接到一些客户会说要不你去拍,但是我完全没有办法这么去想这个事情。
其实在《嘉人》之后也有一段时间是空闲的,做VICE之前也在想要不要走摄影这条路,也接一些商业的案子,即使是非常理解你的客户,只需要选你自己喜欢的模特,穿上他们的服饰就行,但我还是不喜欢。就算隔一段时间拿出照片来看,也觉得挺自然挺好看,但是就是不喜欢,心理上无法接受。为了做而做,没有情感点,对我来说,拍照本来就不是一个生计,尝试从商业或受众的角度去考虑怎么拍,好像不行,至少我心态上没有完全准备好。大概现在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,我也知道自己想拍的东西,想做的事情,那就留到下一个阶段去做吧。
S:听起来像有点心理洁癖,在你的网站上写着“自我治愈”,摄影是不是就是你自我治愈的方式?
M:那是以前写的,不过现在也是一样,就在想摄影师是为了什么,别人看我的照片会觉得说,哇,很疯狂,漂亮的男男女女,疯狂的party,很飞的状态。但见到你本人会说完全不是那个状态。因为我不是像照片里的那种人,不会疯狂party,不是特别会表达自己的人,但是我喜欢那种状态,我的方式就是拍下来,相机和我的观看就是我进入状态的方法(笑)。
S:所以你是什么星座?
M:水瓶,你呢。
S:射手。你还会有想不开的事情吗?
M:现在比较少,以前会用拍照作为自我治愈,得到别人反馈,但是并不是说问题就得到了解决,下次那个问题还会跑出来。但是现在你就知道你这个阶段该干什么,不会跟人去比较,完全解决了年轻时的那些问题。
S:你觉得这是年纪的原因吗?
M:不完全,但肯定和成长有关。
S:现在是你比较理想的状态吗?
M:做VICE两三年后那会儿是特别理想的状态,感情也稳定,有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。在VICE里接触到的人会感觉非常一致,朋友、情感、工作都会是你非常想做的事情。现在就是growing pain,因为VICE毕竟还是一个公司,现在就会有非常多管理的事情。每个人都是你招进来的,你需要对他们负责任。现在面临的问题不纯粹是喜不喜欢的问题。
我大多数事情都是顺其自然,但唯一做媒体这件事情非常确定,包括在学校做广播、记者,后来认识coldtea的人,我现在都不知道,这到底是命中注定还是性格里面的一些东西决定的。coldtea的创办人就是摄影师,喜欢极限运动,亚文化,拳击,滑板,他的杂志没有太多文字,只有图片,我就莫名其妙觉得很好看很酷,然后我认识了摄影师就问可不可以跟你们一起工作,然后就一起去做杂志,拍照。一切都从那时候开始。
在之前的生活里,没有任何线索预示我会去做这件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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